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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來恩的故事

日本海的淒美隔世之戀

          這時候,接到蠟燭的是一個戴眼鏡,瘦瘦高高的男生。這個男生我也認識,我們都叫他布萊恩,是在西雅圖的大學同學,但是並不是「陰風慘慘怪談會」的成員之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布萊恩是在美國長大的日本華僑,好像也從來沒來過臺灣。
        「請介紹一下你自己。」林成毅按照慣例這樣說道。
        「我叫布萊恩.黃,」布萊恩說道。他的聲音比較高一點,和前幾個嗓音低沈的說故事者有點不同。「但是我的日本姓氏是佐藤,因為我是從日本來的華僑。」
        以一個在美國長大的小孩子來說,布萊恩的中文算得上流利,雖然有點腔調,但卻表達得相當流暢。
        「我現在要說的,是一個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故事,應該可以算得上是鬼故事吧!
        我小的時候住在日本的福岡,後來搬到了美國,但是有時候還是會趁暑假的時候回到福岡渡假。有一年,我記得應該是我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我又在夏天回福岡渡假了。在那個夏天,我和我的朋友們玩得非常開心,玩機車、玩衝浪,一個夏天就這樣過得非常的快,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有一回,我和朋友騎機車經過海邊的一個隧道。那是一個燈光很亮的隧道,在裡面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水泥牆和山壁。在隧道的牆壁上用水泥建了一根一根的牆柱,那種牆柱很奇怪,並沒有和隧道的天花板連結,而是留下了大約兩公尺的空隙,加上那種牆柱又非常的粗,所以在牆柱的頂端應該是一塊可以站人的空間。一般來說,騎過隧道的時候應該沒有人會去注意這種牆柱的,為什麼我會注意到呢?因為我在高中一年級騎過隧道那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就遠遠看見有一根牆柱上站了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林成毅奇道。「站在牆柱的頂端?」
        「嗯!」布萊恩握著蠟燭,燭光映照下的眼神有點空白,彷彿正在追憶一項迷濛的回憶。「我遠遠就看見她了,看得非常清楚。因為我是坐在朋友機車後座,不用騎車,所以能夠分心去看別的地方。在隧道裡,每經過一根牆柱,因為空氣的對流,耳朵裡就會發出一聲聲「唰」的聲音。在這種聲音裡,那個女孩越來越接近了,我可以看得很清楚她的臉。」
        「是什麼樣子的臉?很可怕嗎?」湯米很好奇地問道。
        「不,一點也不可怕。那是個很美的女孩子,頭髮短短的,單眼皮,小嘴巴。為什麼我會看這麼清楚呢?因為隧道裡的光線很亮,而我從老遠就看見她了,一直盯著她看,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她也和我對望著。我從遠遠的平視角度看她,一直到離她很近時,轉成了仰視的角度,經過了她站的那根牆柱後,我還回頭去看她,而她也站在牆柱上一直看我。」
        「就是你們兩個一直在對看的角度就是了,是嗎?」我問道。
        「對,就是這樣,」布萊恩點點頭。「她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好清楚。那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但是臉上的表情很悲傷,也好像流著眼淚的樣子。」
        「你說,她站在隧道裡的牆柱上對不對?」湯米說道。這個頭腦縝密的美國人就好像是推理小說中的神探一樣,聽起鬼故事來像是在辦殺人案。「那種牆柱有多高?」
        「我想,大概在四公尺到五公尺之間,但是上面並沒有和隧道頂連接,而是留下兩公尺的空隙。」
        「那女孩子就站在牆柱的頂端?」
        「其實,我想事情最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因為那是一個完全沒有人行道路的隧道,」布萊恩說道。「只有開車的路。而且,我就一直這樣看著她,一直到出隧道口為止。但是,最奇怪的是,後來我問那些一起經過隧道的朋友,可是,卻沒有人注意到牆柱上站著任何人,換句話說,只有我一個人看見這個女孩子。後來,我們回程又要經過那個隧道了,這一次,我刻意去注意看見女孩子的那根牆柱,當然,我一定記不得是哪一根特定的柱子的,但是約略的方位卻是記得的,不過,在回程我看遍了每一根牆柱,卻再也沒有看見那個女孩子了。
        不過,在回程上我卻注意到了另一件很奇怪的事,我發現那種牆柱是緊貼在隧道壁上的,而在牆柱的前端也沒有看見任何可供攀爬的梯子,那個女孩子是怎樣上去的,也是讓人非常想不通的一件事。但是你們知道,年輕人就是這樣,雖然發生了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可是過了一陣子就不記得,只是偶爾想起來見過這樣一個女孩子,她的臉,她的悲傷表情,過了很久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高一那年渡完暑假後有好幾年我沒有再回去日本,再一次回去已經是大學三年級,也就是去年的事了。我回到了福岡,又聯絡上了幾個少年時代的玩伴,玩了幾天之後有人提議到附近海邊去玩風帆船,幾個人一樣騎著機車,騎到那個隧道附近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原來我又到了那個見過短髮女孩子的隧道口了。
        我們幾個人從陽光下騎進光線比較暗淡的隧道,那天的隧道裡壞了幾盞燈,光線有點陰暗。剛進隧道口的時候我的心裡打了一個突,想起來幾年前看過的那個女孩子,這一次我是騎著機車的,在隧道中騎了沒多久,遠遠的,我又在遠處的一根牆柱上看見有個人影站在上面。」
        「是…」林成毅結結巴巴地問道。「又是那個女孩子?」
        「沒錯,真的是她,」布萊恩的臉上充滿著困惑的神情。「我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就認出來了,還是一樣的臉,一樣的頭髮,一樣的悲傷神情。我一邊看著,一邊叫坐在我背後的朋友看。我的朋友也看見了,後來,他說他還和那個女孩子招手,可是女孩子一點也沒有反應,只是和我一起對看。那時候,我心裡面有點害怕,也不敢停下車,就這樣越過女孩子站的那根牆柱,出了隧道。我們追上在前面的幾個朋友,向他們說了發生的事。有個膽子大的朋友就說:『我們為什麼不去那根牆柱前面看看?』,因為有多一點人壯膽的緣故,我們真的就折回去隧道裡面探個究竟。
        結果,就和幾年前那一次一樣,我們折回隧道之後,再回到牆柱前面,就已經沒有任何人影了。我們將車子停在牆柱前,打算爬上去看看,卻發現柱子上光溜溜的,根本就爬不上去,如果那個女孩子爬得上去,一定是練了輕功。
        我和那幾個朋友約略說了前幾年也看見過這個女孩子的事,其中有幾個朋友對這件事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海邊也不想去了,他們堅持要查個水落石出。在隧道口繞了一會,發現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隧道上方的山上。我們在小路上走了一會,才發現山上是一片整理得非常漂亮乾淨的墓園。我們在墓園旁探了探,也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突然間,有個老管理員扛著鋤頭遠遠走過來,看到我們,又看了我一眼,突然說了句讓我們都嚇了一跳的話。」
        「什麼話?」林成毅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說,」布萊恩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燭光下看起來蠻詭異的。「指著我說,你又來了?好幾年沒來了,怎麼又來看她了?」
        「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湯米問道。「當然,你一定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墓園的,對不對?」
        「當然,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墓園,也因此,聽到這樣的說法我也覺得非常的訝異。那個老管理員又走近了些,仔細地打量我一眼,才發現認錯了人。原來,從前真的有過一個長得和我很像的男孩子常到這個墓園來探望葬在這裡的女朋友,只是這個男孩子年紀要比我大上十多歲,而且也已經很久沒來過了。我聽了他這樣說,心裡突然有著靈光一閃的感覺,我們央求老管理員帶我們去看這個男孩子女朋友的墳墓。老管理員拗不過我們的哀求,就帶我們去了…」
        「結果…」有個女生喃喃地問道。「就是那個…那個站在牆柱上的女生?」
        「我想應該是,」布萊恩說道。「老管理員帶我們去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的墳墓,那個女孩叫做原辰素幸,是十六歲時過世的,但是如果在世的話,應該已經有三十歲了。墳墓上有張用磁磚砌成的照片,短頭髮、小巧的嘴唇,雖然照片已經有點糢糊,卻可以看得出來就是我在隧道裡看見的女孩子。而且,我後來才想起來,這兩次我看見她的時間相隔了四五年,可是兩次見到的卻是同一個模樣,一點也沒有變過…」
        「所以,」方纔開口的女生仍然有點喃喃自語地說道。「所以她以為你就是她那個好久沒來看她的男朋友?才會站在隧道裡看你?」
        「也許是這樣,但是實情是如何,我想也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你還會回去看她嗎?」女生彷彿不願意讓這個故事太早結束,一直問著布萊恩不同的問題。「你想,她是不是有可能會愛上你?」
        當然,這種問題是不會有答案的。布萊恩苦笑地聳聳肩,一時間也不曉得該怎樣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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